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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 此门中

第四十七章 此门中 (第1/2页)

姜梦熊于祸水拳败中州第一真人游钦绪,是在道历三八八二年。
  
  紧接着玉京山掌教宗德祯,就找上门来,让他知道,所谓的“中州第一”,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  
  是齐国天子姜述力保,才使之免于一死。但活罪未逃,被丢到了极北冰川。宗德祯只手按出极意寒狱,煎熬了姜梦熊足足五年。
  
  明明姜梦熊和游钦绪是公平交手,道左相逢,这一战彼此都有觉悟。
  
  姜梦熊若是输了,死了,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为他说什么。但他赢了,却要吃一个无端的教训。心气极高如他,无罪而受刑,也难怪他这么多年,都耿耿于怀。
  
  然而这就是现实。
  
  道理当然是有的,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讲。
  
  正义当然是存在,但在有些可以践踏规则的力量之前,得有对等的力量为你主持。
  
  坐下来讨论是非对错的前提,是你有资格坐下来。
  
  而姜梦熊从极北冰川出来的第二年,齐夏战争就爆发,齐国一跃成为天下霸国,雄踞东域。
  
  在祸水发生过的事情,不会再发生了!
  
  后来的星月原天骄战争里,景天骄有杀人的资格,齐天骄也有杀人的额度。
  
  姜梦熊单对单地击败中州第一真人,当然是齐国国力跃升的体现。但不成霸国,终是蝼蚁,在国家体制大昌的时代,面对站在现世秩序顶点的景国,没有话语权可言。
  
  很难说姜述当年一意主战,必要孤掷所有以求霸业,有没有这件事情的刺激。
  
  但历史就是在无数的甘愿与不甘愿中,轰轰烈烈地前行。
  
  广阔的镇国大元帅府,静而无声。
  
  王夷吾眺望远穹——姜梦熊约战虞兆鸾于天外,他站在这里,当然什么也看不到,但亦不免,如此等待结果。
  
  他不擅表达,向来寡语,但这一路走来,何其幸运,前方始终有灯塔,师尊始终是他梦想成为的样子。
  
  何时能握拳如斯!
  
  某个时刻,他收回目光,如压弦一般,将冷峻的视线压回人间。长街的落日,就此拉开如满弓,他于是看到——
  
  在镇国大元帅府外,长街的尽头,有一辆驴车,慢腾腾地驶来。
  
  驴车是很普通的驴车,拉车的青驴又瘦又老,走得十分费劲。车上摞着不算高的草堆,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,躺在草堆中间,一动不动。
  
  落日孤悬,繁城静冷。
  
  驴车吱呀吱呀的声音,像一曲苍凉的二胡。
  
  独臂的门子看了一眼,十分警惕地就要上前,却被王夷吾伸手拦住了。
  
  于是这辆驴车就拉着这个人,慢吞吞地来到了镇国大元帅府外。
  
  老驴停下了。
  
  草堆里躺着的那个人,伸了个懒腰,从驴车上坐起来,接着才开始有了呼吸。
  
  原来并不是尸体。
  
  这是一个胡子拉碴,过于不修边幅,故而显得十分唏嘘的人。他坐在驴车上,睁开那双死鱼眼,转了半天,才落到王夷吾脸上。
  
  无神的眼睛里,瞬而有了神。
  
  神临。
  
  有资格竞逐当世最强神临之名的两个人,就这样相逢。
  
  “王夷吾。”驴车上的人问:“你知道我要来?”
  
  站在‘镇国大元帅府’门匾下的王夷吾,一丝不苟如刻刀般:“我却是不能未卜先知。”
  
  “那你在这里……算了。”死鱼眼男子懒得关心更多,直接说道:“来吧!”
  
  “向前。”王夷吾看着他:“你特意来挑战我?”
  
  说来也有趣,这向凤岐的传人和姜梦熊的传人,一个游历江湖,一个穿行军伍,双方都已经有不小的名气,常常被好事者拿到一起讨论,却还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对彼此。
  
  正如王夷吾赴朝闻道天宫“了却旧时意”。选在王夷吾洞真前夕过来挑战的向前,也有他见真之前,须见的山。
  
  那是上一代的洞真无敌向凤岐剑碎之日,一个少年跌落绝望长渊。
  
  他爬了很久,才爬到临淄来。
  
  “不是我挑战你。”向前认真地纠正:“是向凤岐的弟子,今代表唯我飞剑,前来挑战无我杀拳。”
  
  王夷吾皱起了眉:“飞剑时代已经被淘汰了。唯我剑道,也碎得很彻底。”
  
  “但是我还存在。”向前说。
  
  “你就算胜过我,也不能代表唯我飞剑胜过无我杀拳。”王夷吾看着他:“那是家师的路,不是我的路。”
  
  相较于精悍冷峻、军人标杆般的王夷吾,向前的样子实在颓废。
  
  但是他慢慢地说道:“我会胜过你,然后路过你,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,挑战你的师父,用唯我飞剑,压下他的拳头。”
  
  这句话说得不太有力,像痴人的呓语。
  
  总之不怎么体现决心。
  
  但王夷吾认真地对待了:“你我都知道,这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。”
  
  “你说哪个不可能?”向前问。
  
  “你不可能战胜我。你更不可能战胜我的师父。”王夷吾说。
  
  前一个不可能,向前不信,且正要检验。但后一个不可能,他也是相信的。
  
  姜梦熊太强,且越来越强。
  
  像一座永不能企及、亦永远在拔升的高峰。
  
  这一路行来,他已经走得很远。
  
  可山却更高了。
  
  但真正的勇者,是不断成功的那一个,还是竭尽全力走向失败的那一个?
  
  向前只是说道:“人生很长。”
  
  他会一直往前走。
  
  无论那目标能否实现。
  
  他永远不会再停下,就朝着不可能的方向出发。
  
  这即是他的剑道。
  
  王夷吾不再说什么,直接侧身:“来府中吧,府里有足够我们厮杀的场地。这几日我不能出门。”
  
  向前大概地瞥了一眼元帅府内,盘算着大概要走几步路:“驴能进吗?”
  
  “大概是不能的。”王夷吾道。
  
  向前长叹一声,像个瘫痪许久的病人,艰难地从驴车上挪下来。这时候才生出了几根骨头,懒懒地往元帅府里走,相当顺便地问道:“为何不能出门?会不会影响你的战斗状态?”
  
  “不至于。”王夷吾道:“恰好禁足三日,恰好你今天来。都是顺便的事情。”
  
  向前边走边道:“可惜了。你若是能出府,你我择一良地,效仿姜望和斗昭在苍狼斗场卖票,必然万人空巷。”
  
  白玉瑕自从当上了酒楼掌柜,越来越爱算账。向前耳濡目染,有时也不免斟酌。
  
  今日他和王夷吾的实力,比之当初在苍狼斗场较技的姜望、斗昭,是只强不弱。按理说不会少赚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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