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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九章 珍爱

第二百一十九章 珍爱 (第1/2页)

宫中灯火彻夜通明。
  
  祭典死人是不祥之兆,皇帝太后震怒,虽不知戚玉台是如何钻进“瘟神”肚腹,教坊、礼部、钦天监一干人都被彻夜盘查。
  
  最难办的是戚家。
  
  太师丧子,既是苦主,又是罪人。
  
  以三皇子、陈国公为首一干人直言戚玉台祭典服散终至死于亲父之手,乃上天降罚,连带整个戚家都应重罪。太子一派则坚称戚玉台之死另有隐情,实则为奸人所害。
  
  宫中争吵不休,长乐池边血迹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。
  
  裴云暎离宫第一件事,先去了医官院。
  
  林丹青对突然找来的裴云暎面露惊讶:“陆妹妹?今日午后一过就回西街了。”
  
  “说有几部医籍留在医馆,回去取了明日一早就回。”
  
  裴云暎蹙眉。
  
  林丹青望着他:“怎么了,裴殿帅,你找陆妹妹有要紧事?”
  
  裴云暎问:“陆曈今日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?”
  
  林丹青想了想:“没有啊,和寻常一样。昨夜出事,还好她没受什么影响,下午走前还将地扫了。”
  
  裴云暎眉眼冷峻,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。
  
  不知为何,他心底总觉不对劲。
  
  从宫中出来去医官院前,萧逐风嘲笑他:“这么着急去道喜?”
  
  戚玉台死了,死在戚清手中,因果追随,大仇得报,是件喜事。任何一个知情人都会认为,此刻的陆曈应当是欢喜万分。
  
  但裴云暎直觉不妥。
  
  在宫里时,他老是想起昨夜长乐池边看见陆曈的那一幕。
  
  她站在烟火下,嘴角噙着微笑。
  
  平静的,如释重负的微笑,却让人忽地生出一种恐慌。
  
  她要走了,要离开了。
  
  耳边传来林丹青的声音:“裴殿帅?”
  
  裴云暎回过神,对她道:“如果陆曈回来,记得立刻告知殿帅府。”
  
  林丹青不解,仍点了点头。
  
  裴云暎飞快转身,翻身上马,朝着西街方向扬鞭而去。
  
  ……
  
  朱门大户前,灯笼摇摇晃晃。
  
  陆曈在太师府门前停下脚步。
  
  秋寒料峭,太师府门前不似从前热闹,霜色冷清清铺一地。有隐隐哭泣声从府邸深处传来,若有若无,在冷寂黑夜里铺出一层凄凉的悚然。
  
  陆曈抬眸,望向紧闭的朱色大门,唇角微微扬起。
  
  戚玉台死了。
  
  傩仪大礼,众目睽睽,漫天烟火,天子脚下,他死得轰轰烈烈,似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飞鸟,避无可避,逃无可逃,最后在父亲剑下化为一摊肉泥。
  
  真好。
  
  他早该死了。
  
  也不枉她这些日子一片苦心。
  
  千方百计进入医官院,接近金显荣、诱崔岷上钩,她一步一步,总算走到戚玉台身边。
  
  “池塘春草梦”诱戚玉台激发药瘾,从此太师府中燃烧的“灵犀香”彻底对他失效。从丰乐楼大火伊始,戚玉台的药瘾就似被开了闸洪水,覆水难收。
  
  再然后,她赠给崔岷的方子使戚玉台反复,待她走到戚玉台身边,每日给他代替寒食散的药散……
  
  那其实并不是什么代替的药散,那根本就是寒食散。
  
  她只是在其中用毒克制寒食散药性,使得戚玉台感觉这药散于他身体并无当初那般明显效用。
  
  丰乐楼大火后,盛京已经寻不到寒食散了。
  
  但陆曈可以做。
  
  有些毒物,也并非全都需要蝎子蜈蚣毒蜘蛛。
  
  戚玉台在连续服食一段寒食散后,药瘾越发难以自抑,她以祭典当前太师府搜身之名断他几日药散,戚玉台便几近崩溃。
  
  陆曈便在这时候,在傩仪之礼上,将那包没有加入克制药性之毒的寒食散交到戚玉台手中。
  
  戚玉台无法控制自己。
  
  他抗拒不了这种诱惑。
  
  平日的药散只须一炷香便可恢复清醒,她交给戚玉台的那包寒食散,却要整一个时辰药性才会渐渐散去。
  
  何况,昨夜傩礼提前一个时辰举行。
  
  从头到尾,她都没想过要戚玉台发疯。
  
  一个疯子,如何接受审判?他会失去一切记忆,只要周围人顺着他、由着他,或许连惊悸都会渐渐散去。
  
  戚玉台必须死。
  
  而且要清醒着死。
  
  养不教,父之过,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。
  
  戚清为袒护儿子,将戚玉台所犯下滔天大罪一一掩埋,她就要让这感天动地的父子情中画上一抹血腥。要让戚清亲手杀了他庇护的儿子,让戚玉台死在庇护他的父亲手中。
  
  父子相残。
  
  陆曈面上笑容淡了下来。
  
  戚玉台死得不明不白,戚清一定会彻底调查,或许抓不住把柄,但他一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。
  
  他不必寻出证据,也不必验证是真是假,只要怀疑,就可以致她于死地。
  
  陆曈抬手,小心翼翼摸了摸发间两只簪上的乌金纸蝴蝶,她已许久不曾戴过这样俏丽装饰,一时有些不适应。
  
  接着,她收回手,继续提灯走到那扇朱色大门前,轻轻扣了扣门上兽面门钹。
  
  门外一片寂静,过了一会儿,大门缓缓被拉开,门房瞧见陆曈愣了一下。
  
  “下官医官院医官陆曈,”陆曈道:“有要事请见戚大人。”
  
  门房狐疑打量她一眼,见她孑然一人,将朱门拉大了些,叫她进来。
  
  陆曈随门房往里走,才要跨门,忽觉腕间一痛,一只手从旁伸过来,牢牢握住她手腕,将她拽得往后一跌。
  
  陆曈回头:“裴云暎?”
  
  门房也惊讶一瞬。
  
  裴云暎沉着脸,一言不发,目光冰冷扫过门房,蓦地,吐出一句:“走。”
  
  陆曈正欲挣扎,他力气却大得出奇,她几乎是被拽着走,脚步踉跄险些跟不上他步伐。
  
  “放开我。”她低喝。
  
  裴云暎面无表情将她推进马车,陆曈竟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切齿意味。
  
  “安静。”
  
  ……
  
  夜更深了。
  
  浓重墨色杳无尽头。
  
  殿帅府中只余青枫几人守在门口,“砰——”的一声,凌乱脚步里,门被踢开,有人拽着人走了进来。
  
  陆曈被甩进屋里,二话没说冷着脸往门口走,被裴云暎一把挡住门。
  
  他眸底有一瞬戾气闪过,倏然却变得平静,像是压抑怒火。
  
  “去哪?”
  
  “与你何干?”
  
  陆曈说完,伸手试图将他推过去,对方却似尊顽石矗立在门口,无论她怎么用力,前头都岿然不动。
  
  “殿帅这是什么意思?”末了,她冷冷开口。
  
  裴云暎低头,盯着她眼睛。
  
  “你去太师府打算做什么?”
  
  陆曈沉默。
  
  他道:“说话!”
  
  “戚玉台死了,我去拿医案。”陆曈仰头,“这又怎么了?”
  
  “拿医案?”
  
  裴云暎点头,蓦地抓住她手腕。
  
  那只手腕纤细、白皙,修长柔软的手指嫩如葱尖,其间点着淡粉色蔻丹,似微微绽开的小花。
  
  他握住陆曈手,咄咄质问:“这是什么?”
  
  陆曈不语。
  
  他冷笑,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手背间抓去。
  
  陆曈一惊,猛地后退,慌乱之下推开他厉声道:“别碰我!”
  
  裴云暎被她推得后退两步,幽深黑眸似是洞悉一切,静静看着她。
  
  陆曈攥紧拳。
  
  她从不涂蔻丹,要捣药,要分拣药草,要施针,需要一双干干净净、方便干活的手。
  
  但她却在这双手上仔细涂满淡淡丹蔻,用来藏匿指甲中见血封喉之毒,没想到被裴云暎一眼看了出来。
  
  其实,也不止是指甲,她的发簪,她的衣袖,她的包囊,全都藏满了各种各样的毒。
  
  “你想和戚清同归于尽。”裴云暎开口。
  
  他看着眼前人。
  
  陆曈换了崭新衣裙,鲜嫩的玉色,似株新鲜绽开的动人春花。发间颤动的两只黄蝴蝶平白给这花朵增添几分娇憨。没有了平日的孤清冷漠,像盛装打扮的归乡少女,衣裙翩跹,眉眼娇俏。
  
  可那种平静的灰败却很荒凉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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